神医妙药

老鼠吉米突然成了神医，说来谁也不信，可事实上就是真的。

那天，胖国王坐在御座上大啃鸡腿，他的周围站着一溜子人，包括侍卫、御医、伙夫和文武百官——他们全眼巴巴地看着鸡腿直流口水。原来，胖国王有个特点，别人越馋得慌他越吃得香；要是没人围在一起，就是山珍海味他也吃不下。

在香味的诱惑下，吉米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国王的御椅边挪动，以便闻得更真切一些。

胖国王的伙夫正弯下腰去搔脚丫子，发现了饿得昏花的吉米，便一把抓了起来。

“瞧，一只老鼠！”伙夫一扬手，惊喜地说。

事情便在这时发生了一一专心致志的胖国王突然受了惊吓，一根鸡骨头便卡在咽喉里了。

御医连忙打开药箱，呕吐药消化药泄药用了一大包，胖国王仍在那儿翻白眼。

“您得开刀。”御医拿出明晃晃的刀子、剪子，还有钩子。

“呜。呜一一”胖国王吓哭了，“都怪伙夫吓我，要开刀在他身上开！”

御医觉得有道理，他冲伙夫晃了晃手术刀。

伙夫急了，“全怪你这只破老鼠。”他恨恨地对吉米说，“快把国王弄好一一否则拿你开刀！”

吉米吓得直捏下巴，把胡须都揪出来了。

他硬着头皮去给胖国王治病。

胖国王张大嘴巴直喘气。

吉米想用胡须把鸡骨头挑出来，可一紧张，胡须竟戳到胖国王鼻孔里去了。

胖国王觉得痒痒的，“啊嚏”一声，鸡骨头像箭一样从咽喉里射出来，钉在了门柱上。

胖国王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他捡起鸡腿，津津有味吃完了，伸着懒腰说：“拿笔来！”

侍从连忙捧来纸笔，他们知道胖国王又要即兴题词了。

胖国王提起笔，凝神聚气五分钟，呼啦一下在白纸上歪歪斜斜地划开了：shen yi miao yao．

这不是英文，是汉语拼音。

胖国王遇上不会写的字就注拼音。

写完，他一边吮手指头上的油，一边等待大臣们的夸奖。

大臣们果然“啧啧”不已：

“哇，‘神医妙药’！太棒了，太棒啦！”

“陛下的字真是龙腾虎跃，鸡筋凤爪呀！”

大臣们接着向吉米作揖打拱，“鼠神医，恭喜恭喜呀！”他们把胖国王那张白纸贴在吉米背上，鸣锣开道地游街去了。

吉米顺手捡起胖国王啃剩的鸡脚，藏在白纸底下。在他看来，胖国王的题词远远没有鸡骨头来得实在。

事实上，吉米想错了。胖国王的题词给他带来的好处远远超过了他的想像。刚从王宫回来，吉米就发现平时不怎么来往的七大姑八大姨，还有所有邻居朋友挤了满满一洞，甚至远房舅舅非洲鼠也从遥远的埃塞俄比亚赶来了。他们早听说了吉米给胖国王治病的事儿，都赶过来问个虚实。

吉米激动得满脸通红，在巨大的荣誉中陶醉了，他晕晕乎乎地举起胖国王的题词让大家欣赏。

“以前没听说过吉米会治病呀！”一只白脸鼠纳闷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白脸鼠的话马上遭到了群鼠愤慨的攻击，他们觉得白脸鼠只会凭经验办事，真是太低俗了。一只大灰鼠义愤填膺地站出来，声明自己刚刚犯了感冒，请求神医当场大显身手，以平非议。

吉米拔下一根胡须，塞进大灰鼠的鼻子，来回搅动。

“啊嚏——”大灰鼠一连打了几个喷嚏，果然觉得舒服多了。“果真是神奇呀！”他瞟了瞟白鼠脸，“我已经完全康复了！”

白脸鼠羞愧得无地自容。

大小老鼠“啧啧”赞叹不已：原来，神医竟用胡须作药呀！

真是太了不起了！他们彼此交换着诧异的神情，小声讨论吉米的胡须中是否有一种可治百病的特殊物质。

吉米名声大振。找他来看病的动物越来越多，临行前他们总忘不了捎上些巧克力、花生米之类的礼品来孝敬吉米神医。吉米再也用不着为吃不饱肚子发愁了。

这天，吉米的诊所里来了位漂亮的老鼠姑娘。她很忧郁。

“吉米神医，您看，”姑娘悲悲戚戚地说，“我出生在一个富有的老鼠家族，长得也漂亮，可不知为什么，我总高兴不起来！”

“你这是忧郁症，属于心理疾病，治起来稍微难一点。”吉米安慰老鼠姑娘，“可也不是没有治疗办法！”

老鼠姑娘精神一振，脸上绽出了些许笑意。

吉米拔下一根胡须，塞在姑娘腋窝里，挠痒痒。

老鼠姑娘撑不住了。“哈哈——”她大笑着站起来，“天哪，我居然会笑了！看来，我的忧郁症全好啦！”

老鼠姑娘顿时对吉米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二天，一位媒婆找到了吉米的诊所。又过了几天，吉米结束了长久的单身汉历史，富有而漂亮的老鼠姑娘成了他的妻子。

吉米的诊所开了半个月，便闹起了“药荒”，因为他的胡须快拔光了。吉米成天急得团团转。

老鼠姑娘有了主意，说：“不要再拔了，以后用剪刀剪，剪了还可以长。”

这天，土拨鼠来看病。他是理发师，这几天生意不好，是来找吉米医治烦恼症的。

吉米掏出把精致的小剪刀，剪了段胡须用纸包好，对土拨鼠说：“回去用温开水吞服，药到病除！”

土拨鼠看着吉米剪胡须，心中突然受了启发，涌出一个赚钱的好主意。

“不用服药了！”他哈哈哈大笑说，“我的烦恼全没啦！”

土拨鼠回到理发店，在地上一堆毛发中仔细搜索。他记得神医吉米以前经常来这儿理发，要能找到它的一些胡须，再高价卖出去，自己不就发财了吗?

可找了很久，土拨鼠也无法分辨出哪些是吉米的胡须。他烦了，干脆在地上胡乱抓了一把，管它是胡须还是头发，把它们分别装进一些小纸袋里。土拨鼠在纸袋上写下“神丹妙药”几个字，拿到大街上叫卖去了。这样一来，他还真赚了不少钱。

时间一长，几乎所有的理发师都开始模仿土拨鼠的做法，声称自己曾给吉米神医剪过胡须。他们也开始卖胡须。这些理发师大都赚了些钱，不愿意再理发了，大街上蓬头垢面、无处理发的人却日渐多了起来。

吉米的诊所越来越冷清。他的生意都被理发师们抢光了。

吉米的妻子——那位漂亮的老鼠姑娘考虑了很久，告诉了吉米一个好办法。

第二天，吉米找到了胖国王的银行行长，贷了一大笔资金，建了一家制药厂。药品的原料自己就是他那珍贵而著名的胡须。吉米把自己的药品定名为“吉米神药”，并注册了商标，申请了专利。

接下来，吉米在报纸上登了大量广告，宣传“吉米神药”。有些记者还主动赶过来，写有关吉米和制药厂的新闻报道。一些报道重新提起吉米为胖国王治病的壮举，并吹嘘他迄今为止共把9999名垂危病人从生死线上拯救回来，而另一些报道则指出如今市面上假药流行，呼吁消费者认准“吉米神药”商标，谨防假冒。

世界震动了。

“妈呀！市面上有假药！难怪我服了九根胡须感冒还不好！”

“哇一一我要死啦！我吃了三个月的假药！”

那些在理发师手里买过药的人害怕了，感冒的吓成了伤寒，中暑的吓得发了痧，食物中毒吓成了药物中毒……他们呻吟着，叫骂着来到了吉米的制药厂。

吉米热情地接待了这群病患者，他掏出一盒盒“吉米神药”来，教他们辨认防伪标志。

“这种药疗效显著，但有一个特征，”吉米介绍说，“就是必须配合治疗——病人在服药的同时，还必须到医院接受治疗。这样效果更佳。”

病人们纷纷点头，他们掏钱买药。吉米大赚了一笔。

“我们绝不能满足已取得的小小成绩！”老鼠姑娘雄心勃勃地对吉米说，“要想办法赚更多的钱！”

吉米和老鼠姑娘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其中之一就是加价。每盒“吉米神药”中有一根胡须，定价从1元涨到了998元。吉米起初挺担心药品太贵卖不出去，可事实却与他的想像刚好相反一一定价越高，销路越好。很多有钱人没病也爱买两盒“吉米神药”泡茅台酒喝。他们传言喝了这种鼠须茅台酒可以延年益寿长命百岁。这闹得不仅“吉米神药"成了紧俏货，就连商店里的茅台也销量大增，供不应求。“吉米神药”的功效已超出治病救人的范围，成了人们逢年过节探亲访友的馈赠佳品，成了达官贵人们身份地位的一种象征。

在这大好形势下，吉米的制药厂再次闹起了药荒。吉米每天喝下五大碗“胡须催生剂”，他胡须的生长速度仍然无法满足雪片般飞来的订货单。

老鼠姑娘又有了办法。

第二天，吉米来到了土拨鼠的理发店。土拨鼠这时已无法再卖药了，他重新操起了剃头刀。

“吉米神医，”土拨鼠热情地打招呼，“你剪胡须呀?”

吉米下意识地捂住了下巴。

“不！”他说，“我来找你商量联合办厂的事！”

土拨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需要你店里剪下的头发胡须作药物原料！”吉米直话直说，“我的胡须长得太慢了！”

土拨鼠哈哈大笑，“神医老兄，原来你也做假药骗人呀！”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吉米正色说，“都知道ＸＸ酒因为工艺复杂，产量有限，可市面上的假酒还不照样畅销不衰?”

土拨鼠若有所悟。

吉米的制药厂越办越红火，不久便成了一个大型跨国公司。

这天，胖国王的宫殿里热闹非凡。胖国王今天宴请神药跨国公司总裁吉米先生，商讨在国境内投资办厂的事宜。吉米拽着鸡大腿，同胖国王一人一口轮换着咬，亲如兄弟。回想起当年饥寒交迫之时为闻香味差点死于非命的事情，吉米总裁不禁感慨万千。侍卫们奉上了“鼠须茅台酒”，吉米与胖国王连连碰杯，眨眼间使喝下了七八碗。晕晕乎乎间，他感到自己真的成了一位医术高明的神医。

胖国王突然捂着肚了叫唤起来。

“哎哟哟——”他哭丧着脸，“肚子好疼，这酒有问题！”

吉米马上有了感觉，肚子里一阵钻心的疼痛。

“看来茅台是假的！”吉米分析说，“我们酒精中毒了！”

胖国王疼得额头直冒虚汗。他拽住吉米：“神医，快想点办法！”

吉米沉住气，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满了货真价实的鼠须。这是吉米亲手从自己嘴上剪下来的一一在外界一浪高过一浪的吹捧声中，吉米也慢慢开始相信自己的胡须有治愈百病的功效了！

“快生炉子！”吉米对胖国王的一位老侍卫说，“把胡须和人参一起熬制！”老侍卫接过胡须，急急地去了。

不一会儿，药端上来了，胖国王和吉米，咕噜噜喝下肚。

胖国王喝了药，不一会儿便好多了。

吉米的肚子却仍疼得厉害。

“怎么回事呢?”吉米想，“可能是药不够！”他又掏出一个小盒子，抓起里面的鼠须，就着白开水往肚里送。胡须卡在了喉咙里。

“啊嚏——”吉米又呛又疼，难受得在地上直打滚，不一会作儿翻了白眼。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胖国王惊魂未定。

老侍卫跪下了。

“鼠须不是药，它从来就不能治病！”老侍卫沉痛地说，“国王陛下，您之所以能幸免于难，是因为我在熬药时做了点手脚，在您的碗中加入了治酒精中毒的普通中药！”

胖国王恍然大悟。

宫殿里静悄悄的，每个人都在思索这出滑稽的闹剧。

吉米的制药厂自然关了门。可他的子孙们在仔细研究了吉米发家致富的奥秘之后，总结出了许多经验。他们模仿吉米的做法，涉足世上的百行百业，创办了无数的公司，如机电公司、饮品公司、纺织公司等等——那些公司大都生产名牌产品，价格高得出奇，质量却值得怀疑！

你知道哪些公司是吉米的子孙创办的吗?

（古月奇原创，原载《少年文艺》1999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