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漆匠的波斯猫
波斯猫阿哆并不是一只伟大的猫。它没有志向，而且很懒散。它以为每天有鱼吃，晚上能在女主人怀里撒五分钟的娇便是天底下最大的幸福。
不客气地说，阿哆就是一只平庸无奇的猫。
这样的评价可能会令阿哆的男主人非常生气。男主人只是一个普通的油漆匠，他对自己的现状很不满意。要想出人头地，那可得靠他可爱的阿哆啦！男主人昨晚看了宠物大赛的电视节目，有一条叭儿狗居然会做“5+2”的算术题。这对他是个很大的刺激，他想：“我家阿哆肯定更了不起！”
油漆匠对阿哆寄予厚望，他抱来一口挂钟：“来，阿哆！我教你认钟吧——这可比做‘5+2’难多啦！”
可阿哆压根儿学不会，它连时针和分针都分不清。
“真是只傻猫！”油漆匠气恼地说。“你只要有我一半聪明就行了——我九岁时都能分清左右手了！”他抽了阿哆一皮带，气冲冲地上班去了。
阿哆不服气了。
“不会认钟有什么关系?我有的是办法！”它跳上桌子，在电话上按下了117键。那是时间台。
电话回话：“现在时间5点30分，上班迟到要罚款。”
阿哆有点儿幸灾乐祸，想到油漆匠上班又要迟到，它心里平衡多了。阿哆闲得无聊，便又随手拨了个电话号码。
嘿，电话通了！阿哆紧张得直发抖。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喂，我是波斯猫西西小姐，你找谁呀?”
嗬，对方居然也是一只波斯猫！阿哆乐了，它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两只猫开始了愉快的交谈。
阿哆每天和西西通两次电话——当然，都是在主人外出的时候。它的日子真过得滋润极了。
这天，油漆匠去交电话费。
服务小姐说：“您这个月的电话费是9999.99元。”
“怎么会这么多?"油漆匠纳闷地说，“你给我查一查！”
服务小姐查了查。“都是国际长途！”她叫了起来，“呀，这个号码是M国总统的呀，您和总统是亲戚呀?”
油漆匠也很激动，他交过钱，在服务小姐景仰的眼光中晕乎乎地回家了。
刚进家门，他就愣住了：他的波斯猫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上，正大模大样地打电话哩！
“原来是你在打电话?”油漆匠吃惊地问。
“没什么了不起的，”阿哆谦虚地说，“比认钟简单多啦！”
油漆匠心疼电话费了。他挥舞着拳头，口中念念有词：“三三得九，三九二十七，你每天打掉了我三百多元的电话费！”
阿哆小声地提醒油漆匠：“晚上和星期天都是半价！”
油漆匠拎起阿哆，把它扔得老远。
油漆匠的太太回来了，她护着阿哆：“这能怪咱们阿哆吗?现在的猫儿狗儿都是在电信时代长大的，会打电话很正常嘛！”
阿哆委屈地哭了。
油漆匠太太抱起阿哆，“听说它是在给M国总统的猫打电话?”她喜滋滋地对丈夫说，“那我们也算是皇亲国戚啦！”
油漆匠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他找来电话钥匙，把国际长途锁住了。
2
万万没有想到，波斯猫西西小姐居然从M国来看阿哆了。几天没接到阿哆的电话，它心里可焦急了。
西西小姐是坐总统府专用直升机来的。它刚刚走下飞机，四周便围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相机的闪光灯闪得它几乎睁不开眼睛。西西小姐的警卫们费了好大劲儿才分开人群，把它送进了油漆匠家的院子。
油漆匠激动得手足无措，他热烈地吻过了西西小姐递过来的前爪之后便不知做什么好了。
油漆匠太太殷勤地给西西小姐倒水：“您是总统先生的猫——那么，应该称您为西西公主吧?”
西西小姐问：“阿哆呢?”
是呀，阿哆哪儿去了呢?油漆匠到处寻找阿哆，后来一把把它从床底下拽了出来。原来。阿哆没经历过这么大的场合，它害怕得胡须一抖一抖的。
西西小姐觉得挺好玩儿，说：“阿哆，你的胡须真可爱！”
“哦，很可爱……”阿哆结结巴巴地说。西西小姐的赞赏让它很激动。
西西小姐呆了会儿便坐直升机回国了。阿哆好半天才从幸福中回过神儿来。
男主人责怪阿哆：“你看上去太紧张了！”
阿哆愣愣地。它突然哭开了：“我没有地位，谁让我是油漆匠家的猫呢?呜呜……”
3
阿哆无精打采地在路上行走。自从西西小姐来访之后，这些天阿哆一直闷闷不乐。
两只蜻蜒飞过来。
“看，那只波斯猫是个胆小鬼！”一只蜻蜒说，“我在报纸上看过关于它的报道啦！”说完，它大模大样地歇在了阿哆的鼻梁上。
连蜻蜒也来欺侮自己?阿哆生气了，它严肃地说：“不要叫我波斯猫，我改名了，叫波斯虎，波斯虎阿哆！”
蜻蜒大吃一惊，它们在空中一个急转蛮，消失了。 一只大老虎钻了过来。
“你叫波斯虎?”大老虎龇牙咧嘴地笑了，“那么说，我们是本家啦！”
阿哆吓得直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真羡慕你呀，波斯虎大哥！”大老虎说，“你不愁吃不愁喝，每顿饭都有人安排好。而我，已有三天没吃东西了！”
阿哆心都快跳出来了，它试探着说：“那你也可以像我一样，去给人家做宠物呀！”
“对呀！”大老虎一拍后脑勺，“就这么办！”
大老虎一溜烟儿跑到油漆匠家，“砰砰砰”地敲门。
油漆匠从门缝里一瞧，吓得屁滚尿流。
油漆匠太太壮起胆，战战兢兢地问：“大老虎先生，您有事吗?”
大老虎开门见山地说：“我想给你们做宠物！”
油漆匠在一边乐了，“哈，老虎也能当宠物?”
“怎么不能?”大老虎急了，它直往屋里挤，口里嚷嚷着，“波斯虎能，大老虎就能——都是‘虎’嘛！”
油漆匠太太“砰”地关上了门。
大老虎进不了门，它转身按住了波斯猫阿哆。
“真抱歉，波斯虎大哥！”大老虎不好意思地说，“我肚子实在太饿啦！”
阿哆急了，“他们不要你，你还可以做我的宠物嘛！”
大老虎疑惑地看着阿哆，“这么说，你能解决我的生活问题?”
阿哆硬着头皮说：“能！”
大老虎激动得泪流满面。
阿哆从门洞里钻进屋子，把自己几个月来储存的食品全搬了出来：烧鱼头、肉罐头、咸鸭蛋……摆了满满一地。
大老虎吃了个半饱，心满意足地走了。
阿哆舒了口气，接着又陷入了苦恼之中：明天，该给“宠物”吃什么呢?
第二天清晨，大老虎一头撞开屋门，喜滋滋地对阿哆说：“我也收了个宠物！”它冲屋外跺跺脚，一头巨兽从窗口探进头来。
“是一头恐龙，”大老虎解释说，“它已经有三个月没吃东西了！”
阿哆差点儿吓昏过去。油漆匠夫妇呢?他们早己钻到床底下去了。
4
阿哆万万没有想到，恐龙的出现会使自己的生活出现转机。阿哆再次成了新闻焦点。那些前几天还在报纸上嘲笑它是个胆小鬼的记者们，这次又从四面八方拥到了油漆匠的院子里来了。
“真是一头恐龙哩！恐龙还没有绝迹！”
“天哪，太神奇了！”
记者们大呼小叫着，他们围着恐龙从不同角度拍照，然后蹲下来赶制新闻稿。第二天，无数报纸都在头版头条刊登了这则轰动性的新闻。
有一些记者晚来了一步，他们不甘心写别人写剩的“新闻屁股”，就在恐龙的发现者身上做文章。当他们得知恐龙是大老虎的宠物，而大老虎又是一只波斯猫的宠物时，不由得对这种奇特的关系惊讶不已。阿哆被世界报业集团评为本年度“世界级最有魅力的波斯猫”，记者们给它戴上了“优秀驯兽师”、“古生物学专家”、“动物界卓越领袖”等桂冠。无数家期刊用阿哆的照片作为封面，那些刊物全在一两天内销售一空。
阿哆声名远扬，如日中天。有人甚至说，你可能不知道自己国家的总统是谁．但绝对不可能不知道波斯猫阿哆。
“引起轰动的本来是恐龙，”阿哆想，“可成为新闻焦点的居然是我，这真有些奇怪！”
阿哆在那意外到来的幸福中深深陶醉了，简直有些飘飘然。阿哆不再是从前那只胆小腼腆的波斯猫了，它变得神气起来，甚至还对公众发表过一次电视讲话，一点儿也不结巴。它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能够很随意地在崇拜者的衣领上龙飞凤舞地签名。
有一天，阿哆突然想起了波斯猫西西小姐。“我该去看看它，”阿哆自信地想，“它肯定也知道我今非昔比了吧！”
阿哆着手开始了拜访西西小姐的筹备工作。“总统府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阿哆想，“我必须有一大笔钱，买一大堆贵重礼品。”
可是，钱从哪儿来呢?阿哆很快有了办法。在大老虎的帮助下，它举办了一次别出心裁的拍卖会。拍卖品是一根胡须。
可别小看了这根胡须！要是长在一般人脸上，可能一文不值。可这根胡须千真万确是长对了地方——它长在了国际天皇巨星波斯猫阿哆神圣的圆脸上呀！
阿哆对自己这根胡须充满了信心。它记得连波斯猫西西小姐都夸过它们抖动起来挺可爱的！
拍卖会开始了。拍卖现场被阿哆的崇拜者们挤得水泄不通。
报价是十万元。拍卖台下马上有一个收藏者开出了一百万元的高价。
“一百五十万。”一位猫小姐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
“两百万。”有人又加了一码。
猫小姐咬咬牙：“两百四十万！”
拍卖台下一片寂静，再没有人报价了。猫小姐眼里涌出激动的泪花。
眼看就要成交了，远处传来一个细小而有力的声音：“四百万！”
观众们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一只小白鼠不动声色地站起来，径直走上拍卖台。 猫小姐“哇”的一声痛哭起来，它晕倒在了拍卖台下。 阿哆也有了一些感动，它问小白鼠：“你也是我的崇拜者吗?”它掏出毛笔，准备在小白鼠的T恤衫上签名。
小白鼠却摇摇头。“我崇拜的是另外一只猫，它是一位美丽高贵的公主！”小白鼠幽幽地说，“它热爱收藏，我用全部家产换来这根胡须，准备献给它。”
阿哆尴尬地收回了笔。
在台下无数情不自禁的“啧啧”声中，小白鼠默默地离开了拍卖会场。
5
阿哆有钱了，它买了一马车贵重礼品，并印制了一张镀金名片，便向M国总统府出发了。
快到总统府了，阿哆决定先给西西小姐打个电话。它们已好久没通电话了。
是总统接的电话。 “找西西呀?”总统遗憾地说，“它已经不在总统府了，它搬到大森林去了，同护林老人住在一起。"
阿哆急忙掉转马头，直奔大森林。它终于找到了护林老人的小木屋。
那是一座简朴而温馨的小屋。百鸟在屋顶歌唱，松鼠在屋门前跳舞……
西西在小木屋里接待了阿哆。它穿着朴素，可同从前一样快乐。
阿哆盯着西西的鞋，愣住了。那鞋带正是自己刚刚高价拍卖掉的胡须。
“你是在看这副奇特的鞋带吧?”西西快活地说，“前几天，一位老鼠朋友送给我这根胡须，反反复复声明它多么贵重，劝我收藏起来一一可我只爱收集糖纸。这不，用它来做鞋带倒正合适！”
阿哆红了脸，它嗫嗫嚅嚅地说：“真不敢想像。你会搬到这种地方来！”
西西反问：“你觉得这儿不好吗?护林老人是上届的总统，我觉得陪他安度晚年很有意义呀！”
阿哆一瞬间似乎明白了很多道理。它向屋外望去：天那么蓝，草那么绿，水那么清……
这平凡的一切其实多美呀！
（古月奇原创，载于《童话王国》2000年第12期）
